第38章 一笔一划，皆是鲜血（两更合一求月票）(第1/3 页)

马车停在山门外。</p>

阿薇抬头,看了眼大慈寺的题字,便跟着知客僧往里走。</p>

黄墙黛瓦,香火比不得那日去的法音寺,却也算不得很萧条。</p>

闻嬷嬷与知客僧说着来意：相熟人家的长辈早年离世后供奉在贵寺之中,那家晚辈后来离了京城,没能再来祭拜,便托我家姑娘来看看,清扫整理一番,亦再添些香油钱。</p>

知客僧念了声佛号,引她们拜过几处大殿,一路行至后山塔林。</p>

一眼看去,数不清有多少佛塔落在青石板的地砖上,砖缝中有隐隐青苔,伴着远处吹来的佛香,让人有一种脱出尘世之感。</p>

只是,阿薇与闻嬷嬷交换了个眼神。</p>

这里与陆念记忆里的大慈寺不同了。</p>

贵寺近几年修缮过阿薇问。</p>

若说前头宝殿经过翻新粉刷、去了陈年印迹也就罢了,塔林为何看着也是新造一般</p>

既是以供奉闻名的老寺,塔林存在几十年甚至百年,该以加固为主、不至于如新砌似的。</p>

何况石塔多是供高僧,她们寻世俗人的往生牌,不该来这里。</p>

前年山中雨水过盛,贫寺遭泥石侵袭毁了大半,全靠着信徒支持重修寺庙才有了今日模样,知客僧很是坦诚,又指着眼前塔林,道,当时几乎所有的墓塔与供奉的大殿全部被冲毁,混在一起,无法区分开了。</p>

住持为惊扰故人清静安宁愧疚不已,重修时便全筑了石塔,重新刻牌。</p>

只是,冲散之数无法全部寻回……</p>

阿薇明白了。</p>

山洪凶险,无法保全,水去后寻回来一部分旧的,又翻了些陈年旧档,京中亲眷听闻消息来补,最终补了个七七八八,新筑牌位,供奉在石塔密密的内凹佛龛之中。</p>

那些寻不回的,旧档毁了,也没有亲人来祭拜的,就消失在了那场洪水里。</p>

阿薇便道：我先自己寻一寻,若找寻不到、再请大师商议重新供奉。</p>

知客僧应下来,又道：重修时另有造册,施主也可依册寻找。</p>

闻嬷嬷与阿薇商量几句,决定翻看造册。</p>

知客僧引她们到一处禅房,让小僧人搬了厚厚的册子来。</p>

这些是永庆二十六年至二十八年在寺中供奉的。</p>

这些是再建时分不清楚具体年月、归整一处的。</p>

阿薇道了谢。</p>

巫蛊案发在永庆二十六年,冯正彬但凡供奉了,按说也不会迟于二十八年。</p>

人心如此,越久越忘,当时想不到供奉,过几年得了新妇新儿,除非几场凶险噩梦,否则更是想不起还要与旧人添香油。</p>

闻嬷嬷陪着阿薇,一直翻到日头偏西,才在上头寻到了金芷的名字。</p>

生辰、忌日,以及同她一道离去的腹中孩子,那孩子没有大名,只乳名年年二字。</p>

闻嬷嬷霎时红了眼眶,不敢哭、也不敢大声,只哽咽着附耳与阿薇道：对,姑夫人取的乳名,说是等这一胎等了好多年……</p>

阿薇亦是喉头酸胀。</p>

作为金家唯一活下来的人,她没有给长辈们供过牌,回回都是在院子里点香,或是寻个庙宇拜一拜。</p>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还有长辈受了香火。</p>

日子对吗她问。</p>

十月二十四,闻嬷嬷喃喃着回忆,判决是二十二下的。</p>

那年,她带着阿薇东躲西藏、根本不敢进县城,只有一回,她听人议论说告示上贴了判决,闻嬷嬷藏在人群里去看了一眼。</p>

都腊月了,城外有善人施粥,很是热闹,闻嬷嬷道,奴婢扮作讨粥的与人攀谈,告示是才送到那县城衙门,定了十一月初二斩立决。</p>

也就是说,她们在那偏远县城收到消息时,京城里的一切都已经是手中黄土了。</p>

巫蛊案牵连甚广,即便是金太师与金家,在那一张告示上也不过就短短几句,自没有外嫁女金芷的状况。</p>

就像闻嬷嬷前回说的,她也是隔了很久才又陆陆续续打听到,金芷是在判决时病故。</p>

阿薇轻声道：这么看,二十二日判了,姑母情绪上吃不消,本就是受不得刺激的双身子,二十四日走的倒也说得通。至于没有写供奉之人……</p>

或许是当年冯正彬就没有留下名字。</p>

这倒也能理解,彼时腥风血雨,别管冯正彬是走了门路还是运气出色没有受牵连,总归是从那案子里脱身,又怎么好再明目张胆上妻儿供奉</p>

可这新册是前年重新再造,时隔多年,依旧没有名姓……</p>

阿薇合上了册子。</p>

走出禅房,她又再请了知客僧过来。</p>

不曾寻到故人名字,阿薇语气中颇为可惜,天色晚了,我需得下山回城,不如我写下故人名姓、另添香火。</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