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道选择题(第2/3 页)

远处传来姜导演要你保持僵直的指示，于是你狠狠地掐了下手心，用回想方才与元渊的对话来分散注意力。</p>

元渊口中的世界崩溃在你看来并不陌生——他在之前的谈话中提及过，而世界意识也曾在你出了小黑屋后提醒你不要多想，以免世界崩溃的事情。</p>

现在当你从元渊口中得知这个世界的由来后，你才明白了当时世界意识的意思。如果是当时的你，在被告知一切都只是书中世界，而现实的你早就死亡，一定会承受不了这个事实。</p>

——所以元渊必然认为你接下来想到的事情会让你无法承受，才会打断你的思绪。</p>

你思及此处，就不再往下深想。目前为止，元渊并未对你造成任何伤害，反而替你揭开了掩在真相前的层层面纱，你觉得他虽然对你没有什么好感，却不会害你。你不想以身犯险，因此遵从他的说法，就此打住，转而回想起在那之后的对话。</p>

元渊告诉你姜导演知道叶子替你接发的事情，这件事是蓄意为之，不是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p>

你没问元渊他为何会知道这件事，因为在经由他提点后，你立即想起了电影开拍前夕，叶子到姜导演公寓来接你时与姜导演的谈话，当时的你与他们一墙之隔，并未听清他们说了什么，但姜导演很有可能就是从那段对话中得知了你接发的事情。</p>

让你对这件事更加确凿的是姜导演在与叶子谈话后对你说的那番话，以及投落在你头发上的视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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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定是从那个时候就开始盘算这件事了。</p>

你不由有些无奈，对姜导演这幼稚的行径感到无语。你认为他一定是把与叶子之间的私人恩怨通过这种方式宣泄了一番，毕竟这头头发是由叶子亲手接发的，每次护理也是叶子做的。</p>

这头保养极好的头发是叶子的心血，而破坏了叶子的心血就等同于报复了他本人。</p>

在看破了姜导演真正的意图后，你才蓦然松了口气，若姜导演因叶子的关系剪了你的头发，那么你的责任也就相对减少了一些。</p>

你以为这个话题已经到此为止，却没想到元渊在道出事情始末后，问你对这件事的看法。你不疑有他，告诉元渊这让你有些可耻地安心了些，说向叶子解释时他或许更容易释怀。元渊听到你的答案则笑了，这次的笑容没有参杂丝毫阴霾。</p>

“安心？难道不是更加愤怒，气愤姜导演就这样剪断了你与你男朋友相识的契机？或是怀疑他们两人之间有什么别的关系？”</p>

“你与他不是很相爱吗？”</p>

你望着元渊玩味的微笑，整个人愣住了，直到被工作人员提示是时候入片场了，才堪堪回过神来。</p>

你的眼前闪过与叶子相处的画面，想起他的关心备至，想起自己的踌躇不前……</p>

那个瞬间，你才终于承认了自己的心——你并没有那么爱叶子。</p>

你感谢叶子的陪伴、开导与温柔体贴，可你对他的感情顶多是感动与一些在你感性之下的心动。</p>

这种感情不是爱情，即便你再怎么努力，你终究无法用相同的情感回报他的爱。</p>

一直以来，你总是用自己缺乏经验和慢热作为借口，来逃避自己的真心。可事实就是你并不爱他，这场关系或许从最开始就是错误的。</p>

将这个隐约的念头彻底肯定并不是一件易事，叶子实在是一个无可挑剔的男友，能够满足所有人的虚荣心，给人带来最无微不至的关照。可是你又明白既然你无法回应相同的情感，依恋叶子的温柔就变得卑鄙无耻了起来。</p>

长痛不如短痛，这段关系不能再继续下去了。这个念头在你与元渊对话结束的瞬间就冒了出来，并持续在你耳边徘徊。</p>

你听见远处传来鞋面踩在草丛上的声响，明白元渊终于入场了。</p>

没过一会儿，脚步声在距离你不到半米的地方停了下来。你听见元渊的喉间发出一声沉闷的呜咽，紧接着自己身旁的草丛微微一陷，他竟是跪了下来。</p>

冰凉的雨水打在你的脸上，像是想要钻进你闭合的双眼中，溜进你紧绷着的唇隙间。</p>

一只冰凉的手轻轻拾起了你垂在身侧的手，他将脸埋在你的手背上，你手背上的肌肤能够感受到他笔挺的鼻梁，不稳的气息，以及颤颤巍巍的双唇，一切都又冷又湿。</p>

你的心忽然就静了下来，原本冷得近乎打颤的身子也宛若化为了一具真正的尸体，一动不动。</p>

你感受着那双贴着你手背的唇愈抖愈烈，嘴里发出哽咽似的胡言乱语，内心依旧平静如水。直到他紧紧攥住你的手腕，另只手蓦然掐住的下巴，你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接下来要做的动作。</p>

他吻了你——一个湿漉漉的、无声而又冰凉的吻。</p>

*</p>

在元渊吻你的瞬间你是惊愕的，可没过多久你就意识到现在的他并不是元渊，而是电影里的「夏」，因忏悔与思念而亲吻死去的「秋」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p>

这场戏并没有持续多久，很快对面就传来了姜导演喊卡的声音，整部电影也就此杀青。</p>

你睁开眼睛，从草丛中坐起来，映入眼帘的尽是工作人员们脸上灿烂的笑容。你就这么怔怔地坐在地上，一动不动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耳畔边传来大家议论杀青宴究竟要在哪家餐厅举行的对话。</p>

望着眼前的热闹，你却突然觉得身上有些冷，裙子黏在你肌肤的触感比任何的一切都要真实。你看见了一道屏障架在了你与众人之间——他们面容欢喜地奔走相告，衣裳干燥整齐，而你则神色惘然，浑身湿透地坐在地上动弹不得。</p>

他们与你是不一样的。</p>

就在这时，一件外套突然披在了你的肩上，你抬头一看，便见元渊蹙着眉头，脸上写满了烦躁。</p>

“你真实的性格实在太烦人了，一不留神你就开始多愁善感。”他撇了撇嘴，动作粗暴地将手里挂着的毛巾向你一抛。</p>

你狼狈地接住那条干净柔软的毛巾，裹住自己湿法的同时，认真望向俯视着你的元渊：“我真实的性格？难道我还有虚假的性格？”</p>

元渊蹲下|身子，脸凑得很近，你也没有移开视线，安静地与他对视。在与他视线相交的那几秒里，你情不自禁地去揣测他眼底里的情绪。你与很多人都近距离对视过，在那几双不同的眼睛中，你曾看过许多不同的情绪，有嘲讽、有宽慰、有悲伤、也有情|欲。</p>

可在你眼前的这双眼睛中你却瞅不出半分情绪。他好像只是在看着你，透过你那副厚重的皮囊，用一种毫无机制的目光刺探你的本质——他看着你，却又比单纯的对视意义多了许多层意义。</p>

元渊眯了眯眼，脸上划过一抹洋溢着兴味的笑意，于是他静止的脸庞顿时恢复了生动。</p>

“当然，”元渊道，“现在的你就是真实的性格，以前那个头脑空空、一和男人对视就脸红的傻|逼根本就是一个冒牌货。”</p>

“这么看来，你真正的性格虽然麻烦了一点，但好歹不恶心。你知道以前我在镜子里看你和那些男人相处时，有多少次想吐吗？”</p>

你没有被元渊尖酸刻薄的言辞唬住，以前的你之所以会畏惧他是因为他的存在是完全未知的。现在你明白了元渊为何会看不惯你，也知道他对你并没有报以最大的恶意。他顶多是嘴上刺你几句，却不会给你带来实际上的伤害。</p>

至于他曾经用牙刷刺破你喉咙的事，你认为是因为自己当时想要主动分裂人格，这个决定让他感受到了威胁。</p>

只是你对于他为什么这么觉得并没有头绪。你只是觉得凭借元渊对自身处境的不满以及他的性格，帮助你了解真相绝不会只是因为好心。</p>

——他需要你的帮助，所以才会如此耐心地引导你。</p>

你笑了，心里有些怅然若失，却说不出原因。你抬起头，安静地眺望着不远处忙碌的众人，轻轻开口了。</p>

“真正的我是怎么样的？”</p>

元渊轻嗤一声：“你很快就会知道了。或许说……你已经慢慢褪去之前那个傻白甜的虚假壳子了，不是吗？”</p>

“还差一步，”他的声音突然变得严肃了起来，“还差一步就……”</p>

元渊的声音逐渐消散在空气之中，你转头看他，瞥见他垂在身侧紧握着的拳头，顿时明白他的无谓与镇定或许也只是伪装——他和你一样无法掌控未来的方向。</p>

*</p>

虽然你的兴致并不高，可你依旧去了晚上的杀青宴。</p>

本来剧组还有一个酒局，可你一看时间发现已经晚上十点了，于是谢绝了众人的好意。</p>

你看着那一张张熟悉抑或是陌生的脸庞向你客套地表达着不舍，表情僵滞在脸上。那一刻，你忽然感到身心俱疲，这个世界并非真实的荒谬感瞬间抵达了最高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