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那么的咸(第1/3 页)
鱼住海音成为鬼杀队已经七八年了，很幸运地没有在这不算短的时间内丧生，反而一步一步扎实地走到了十分接近柱的位置。</p>
十分接近，但距离拥有柱级别的实力仍旧差了一线。</p>
不过这种程度已经足以让她在大部分的战斗中全身而退，漂亮地完成了不少击杀任务。</p>
可是……已经有这么长的时间流逝，鱼住海音还是没能找到她最想要灭杀的那只鬼。穿越高山，跨过河流，她去了很多的地方，见到了很多面貌各异的鬼，却始终没有那个深深地烙印在骨髓中的脸。</p>
那张脸——那张又像是青蛙又像是某种鱼类的，令人憎恶的怪异面孔。</p>
说起来很可笑。</p>
比起从前贫穷但是温馨快乐的时光中，带着慈爱的父亲的面庞已经随着年龄的增长逐渐模糊。每当回想起父亲这一角色，浮现的总是……那张属于鬼的脸。</p>
脸上和胸口鲜血淋漓，嘴里咬着仍旧是婴儿的弟弟的半个身体。</p>
不知何时，鱼住海音已经忘记了她曾经也是一个普通家庭的长女。有着生育后就身体不太好的母亲，和非常爱母亲与她自己的父亲。</p>
那一幕所造成的毁灭性冲击不断地消磨着幸存者的人性与希望、喜悦、爱等一切美好，鱼住海音身上的纯真和开朗在一次次的战斗、一次次的见证中所剩无几。</p>
她现在只想做一件事，只求一件事。</p>
「……快点，快点让我杀了他。」</p>
***</p>
这一天是母亲的祭日。</p>
母亲在生下她之后伤到身体，父亲本不想让她再生孩子，可谁知道几年后还是意外又怀了一胎。冒着危险生下弟弟的母亲再次受到不可回转的伤病，父亲为她到处筹钱看病，可结果还是没过几个月就撒手人寰。</p>
……为了母亲的身体，父亲连渔船都便宜卖给了其他人。</p>
竹篮打水一场空。</p>
他们的生活变得越发拮据。</p>
“……”</p>
鱼住海音来到烧毁后的残骸前，什么也不做，就只是静静地看着这处被她亲手点上火，亲眼见证从着火至熄灭全过程的家。</p>
同样的，曾经在家里的那些充满了欢声笑语的回忆已经不知被丢在了哪个角落，浮现出来的永远都是熊熊的烈火猛烈燃烧，阵阵黑烟直窜云霄的场景。</p>
母亲的尸体被火化之后撒进了海里，这是她生活的渔村自古以来的习俗。</p>
依靠海洋的馈赠才得以生存下去的人们，在死后必须将自己献给大海，感谢它孕育了那么多的生命。</p>
所以他们从不为死者刻墓碑，要哀悼时就去海边撒些花瓣和叶子编成的物件。</p>
海音每年都会来这里，在水面上放一艘她自己编的小船。</p>
对比不知有多宽广、不知有多深邃的大海而言，这艘竹叶做成的手掌大小的简陋船只实在过于渺小。它总是顺着风离去的方向漂泊，有时好半天也移动不了多远，有时没过多久就被海浪吞噬。</p>
等到竹叶船消失之后，她还总会站在某处洞穴的上方，在那里看着太阳东升日落，浪潮时进时退——但她一次都没有去洞**看过。</p>
因为鱼住海音不喜欢海水。</p>
小时候有一回和父亲在渔船上玩，然后她不小心跌到海里差点溺死。从那以后她就开始害怕海洋，甚至都不敢一个人在海岸边走动。</p>
满是海水腥咸味的洞穴对她来说是让人不适的地方，如果以前不是父亲在，鱼住海音是绝不会一个人到那里边玩耍的。</p>
一年又一年，消失在海中的竹叶船已经快要接近两位数。她也从经历巨变的小姑娘变成了能独自完成任务的厉害剑士。每日坚持不懈的锻炼总能见到成效，所讨伐的鬼的数量也一天天地增加——可即便这样，鱼住海音也没能让小渔村活下来。</p>
这不是她的错，毋庸置疑。</p>
但是当看到自己出生的地方连最后的一丝人烟也消失殆尽的时候，鱼住海音觉得心中的某个地方也随之死去。</p>
往年还会有认识的人和她打招呼，也会招待她吃一些不怎么丰盛的简单菜肴。</p>
……而现在。</p>
偌大的空地上仅有她一个活人，耳边不再传来人们交谈的声音，只剩下永恒不变的浪潮声和飒飒的树叶摇晃。</p>
鱼住海音在树下过夜了，她一直都待到第二天才会走。</p>
或许是能力不足，或许是潜意识中觉得这里不会再有鬼到来，又或许是在‘家’里才睡得更香……她没能发现一只最近十分受到瞩目的‘作恶多端’的鬼的靠近。</p>
只差一点，她就会和母亲、弟弟一样死在这里。</p>
可是那个男人……那个男人居然阴差阳错地救了她一命。</p>
「是他，他居然带着其他鬼来到这里……！」</p>
曾是她父亲的鬼久违地看到女儿后并没有停下，等鱼住海音追到两只鬼潜下去的地方时，他们早就没了踪影。</p>
她的水性很差，没办法跟下去。</p>
水中无光，海洋那么大，她根本无法判断两只鬼究竟向着哪个方向游走。</p>
“可恶。”</p>
鱼住海音忍不住一刀砍断旁边的树枝。</p>
情绪上罕见的大起大落让她的脑子不清醒了那么一会儿，只那么一会儿，就让他们逃走了。</p>
已经逃走的鬼还会傻乎乎地留在村落里等着她找上门吗？这不可能。</p>
即便如此觉得，鱼住海音还是在附近搜索了一番……直到太阳也升起，她还是没有找到那两只鬼的踪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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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这当然了，鱼住海音也知道她彻底追丢了。</p>
从海里逃走的鬼，要怎么样才能在岸上发现行踪呢？她所做的不过是无用的搜查。不想承认自己好不容易才遇到了那个男人，却转眼之间就让他溜走。</p>
为了这一天，鱼住海音不断地磨炼技艺，不断地在脑海中模拟着这场战斗——现在，这些都成了笑话。</p>
不管她从前杀了多少只鬼，救下了多少的人命。只要放跑了这一个，鱼住海音就是彻底的失败者，再无颜面每年来祭拜母亲和弟弟。</p>
所以她没有彻底死心。</p>
白天有利于她行动，但却限制了鬼的行动范围。</p>